倾听迷悟

忙碌,太过忙碌

【透柯】充满欺骗的旅途(原著探佚向)

充满欺骗的旅途


一个七岁的孩子的能够干什么呢?


他有足够的好奇去掀开无垠大地上的每一块青石,去寻求那些被掩盖下的秘密;

他有足够的亲近去探秘莽莽乾坤的六合森森,去聆听山林草木遗存的留言;

他也有足够的灵动去仰望巍巍荡荡的天地,追逐每一寸星辰大海的光彩

……


七岁,那是一个童蒙始开,懵懂又至诚的年纪。孩童过去的记忆将以此为起点而重新刷新,而令成人担忧的未来还远远未至,于是他可以坐在庄严的课堂上认真地求知,又不失好奇地蹒跚于自然的旅途中欣赏各式的色彩,他们柔软而宽容,包纳着万千万物 


——这是一个最美好的年纪。


但,这又是一个普遍为大人所遗忘的年纪。


他们总是容易简单地忘却身为孩童自己的曾经,纵使那是他们的过去,但已然已存在于一而再再而三的说教中,就如现在,满身擦伤的降谷零舔着手背上的伤口,盛夏的阳光将他烤的生疼,他警惕着注视着眼前的人群——哭闹的小伙伴和他们的家长。


七岁的孩子,他们柔软而宽容,包纳着万千万物,但他们同样坚定而执着,对寻求的每一丝真理都斤斤计较。


两个矛盾和谐而统一地存在他们稚拙而混沌的脑海中,那些小小的事儿,是旁人难以理解的天,他们甚至会为了对错的证明而一言不合,赤手相搏,只是为了那些“无足轻重”的证明。


比如蚂蚁为什么会搬家,比如甲虫的弱点在哪里,比如幼海龟的离巢,又或者每一块石头不同的纹理,每一片叶子反射阳光的脉络,每一片云彩是像长棍包还是羊角包……


诸如此类的,待你委屈地将它们倾诉给可以主事的大人时,往往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什么嘛,不就一点小事。”

“小孩子就是这样,好啦,相互道歉吧。”

“男子汉不能随便哭泣。”

……


而降谷听过的最厉害的话,莫过于在他还要争辩时扔过来的一句

“不管怎么样,小伙伴之间的感情的才是最重要的。”


“明明我是对的,我查找了许多书,还在暑假时对他们进行实地考察,我还……”

然后在未说完时就得到安抚性地摸头,在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双手就被纳入一个湿圌热的空间,那是哭喊孩子的手,只不知这番黏圌腻究竟是抹掉的眼泪还是擦掉的鼻涕,不过更有可能的是——两者都有。


时间一长,他也知道自己的争辩没有多少结果,何况主事的大人们似乎也不在意,久而久之,遇到争执打架后的哭闹时,人们总是会看到一个黑皮肤沉默的身影。


就像这次一样。


年长的人们统一将他们送到医务室,这在他们的眼里不过又是一起顽皮孩子的嬉闹游戏,不值一提。忙碌的他们将他们送至新来的女医师身旁时,就干脆利落地离开了。留下受伤的孩子们和彼此都不熟悉的女医师。


她是近期新来的医务老圌师,棕红色的长发,立体的五官,都能看出她不属于东方人种,一副宽大的眼镜遮住了她的神态,有传言她是一名怪女人,部分女生甚至怀疑她就是贩卖人口的巫婆。不过若让降谷自己说,他会说他曾经在校长室里看到过她,也许他与学校的校长有关系。


不过她似乎总是待在医务室里,不随便出入,于是孩子们对她很是陌生,而这陌生与人又增添了三分的好奇,两分的敬畏,最后胜过了烦躁不甘的哭闹一一他们开始安静下来抬头打量外国人的女医生。


“可以了,请回去记得不要沾水。”

她手法干净利落地替一个孩子包扎,与略显冷漠的外表相对的,是微微带着口音的日圌语有着别样的温柔,抚慰了每一个人的心尖,使孩子们的情绪冷静下来。


“好温柔的嗓音。”一个孩子感叹。

“她就是那位传言的医务老师呀。”一个孩子恍然大悟。

“看起来也不是那么可怕嘛!”一个孩子总结。

……


“那我还可以洗澡吗?”被包扎的孩子讷讷地问道。


“You can. 只是洗澡时需要注意伤口不要沾水,我想你可以让你的父母帮你,day after tomorrow,你就会好了,不要担心。”

她蹲下圌身,给了她一个拥抱。

“好了,下一位。”


这番亲近的举动使孩童们的好感倍增,他们不再畏惧了。新事物的好奇让他们迅速忘却了之前的不愉快,而相应的,是窃窃的讨论声开始漂浮于空气中。


 “是每个外国人都这样吗?”

“老师好漂亮,呃,还有,头发的颜色和我们不一样。”

“眼睛,还有眼睛,看见了吗?是蓝色的,好像湖水一样。”

“我觉得更像天空,若是没有那副大眼镜就好了。红棕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睛,不知老师来自哪里呢?”

……


似乎是音量有些大了,一直注视着这位老圌师的降谷看到她微不可及地蹙了一下眉,他撇了撇嘴,看向讨论的家伙们。虽然小孩子都刻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仿佛要把它当作自己与伙伴间的小秘密,但堆砌在一起,他们的音量总是在慢慢地提高。


“我知道,她刚才说的是英语哦。”

“什么国家说英语呢?我知道美国说英语,我跟爸爸妈妈去过美国。”

“还有英国,你这个笨蛋。”

“对哦,英国也说英语,那老圌师到底是哪里人呢”

“是美国啦,我听说美国人比较亲近。”

“不对,是英国,老圌师包扎得很认真,听爸爸说,英国人做事都是这样的。”

“美国。”

“英国。”

“美国。”

……


尤其是在这样争执的时候,孩子们就更难以控制了。


看到外国女医务老师脸上已经流露出不快了,她抬起头正想要说什么时,降谷先一步大声说

“是英国!”

然后又转向一众小伙伴批圌评道:“她来自英国,你们不要吵了,别再丢脸了。”


“又是降谷你这个狂圌妄的家伙,你又想说什么?”

他这一大喊,倒把之前相互争执的不满又勾起来了,当即有人站出来。


“我只想说,在医务室规定是不能吵闹的,你们这样真是太丢脸了。”

尤其是在新来的外国老师面前,他最后在心中默默补了一句。


似乎想起了规定,其他小孩子都羞赧起来,有些更是不好意思地偷偷瞄了瞄新来的老师,不知何时,这位美丽的女老师站了起来。

尤其是那个站出来的孩子脸色涨红得厉害,但是此时此刻,他依旧倔强地硬嘴道:“那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老圌师就是英国人!”


他抬起头,对上那位女老师的目光,彼时她背着光,厚厚地镜片反射着光,但是他依然隐约可见如湖水般粼粼闪光的蓝眼眸,身后的窗帘为风撩圌起蓝色天空的一角。


“怎么样,我看你也是瞎猜的吧,怎么不说话呢?”一个声音在嚣张地叫嚣。

“吵死了。”他毫不留情的指责。

他对着她双眼,仅用余光瞥着那个叫嚣的声音,毫不客气地答道:“傻瓜,刚刚老师下意识说英语时,用了‘can’,而不是美国人常用的‘may’,以及‘day after tomorrow’,而非‘the day after tomorrow’,这些都是英国人的英语用法。”


肯定的语句,不屑的目光,那个男孩嚅动了几下嘴巴,最后“哇”地又哭闹起来,这如同连锁效应那般传染了整个医务室,其他的孩子都不善地看着降谷,而这个黑皮肤的男孩仅仅抱臂撇开了头。


哭闹之下,这位女老师只能勉励安慰,她把那个男孩抱在怀里,丝毫不顾他的鼻涕眼泪抹到她的洁白的白大褂上,一旁深受降谷所害的男孩女孩也一并上前给予安慰。最终还是回到医治的正轨上,一个接一个地继续上前治疗。


只是没有人再说话了。在那个男孩被擦完药后,他走到黑皮肤男孩的面前,似乎看到降谷还心有余悸,可怜的男孩擤了擤未尽鼻涕,说:“你真是太过分了!”


而他依旧不发一言,看着其他人三三两两成群结队的离去,只剩下他。


一旁的女医生一直默默打量着,直到他走到这位女医生面前,自觉地把胳膊伸出来。

冰凉的消毒药水涂抹在他的手臂上,她细心地替他处理好伤处,她开了开口,似乎想要说点什么。

似乎猜到他会说什么的降谷闭上了眼,仿佛这样就能同时闭上耳朵,扭过了头,等待一贯说教的来临。


“很出色,你很出色,孩子。”


只是却是与一以贯之的习惯不相符合。


温柔的嗓音里透着肯定,他试探地睁开眼,看到略显的冷漠的脸庞上扬起了嘴角。


“只是,若是仅仅以这些信息就立刻下判断又是还不足的,你需要依据更多的信息,更完整的。”她把男孩的袖子放下来,对他说。“回去告诉你的伙伴们吧,我确实是英国人,宫野爱莲娜,也许下次你可以帮我介绍给他们。”


他呆呆地望着她,久久出了神。


“怎么了,不愿意吗?”看到久久未说话的降谷,她问道。


“不,不会。”反应过来地降谷连忙应声。“我想说,我很乐意,老师。”


“那就好,这次就早点回去。”说罢就要让他赶紧回去。


等等,这不对,他看着她转过身的身影,不自觉地伸出手,拉住了白大褂的衣襟。


“宫野老师就没有什么想说了吗?”

“比如说呢?孩子。”她回问。

他耷拉着头:“比如我不该这样出风头,不该这样纠结于对错,和伙伴的感情才是最重要之类的说教。”

“我想这两者并不矛盾。”

她转过身,略微冰冷的双手托起他的脸庞。

“你确实很出色,在你这样一个孩子的年纪已经开始学习许多课外的知识。同时你也不乏观察力,我相信这些天赋和能力能够帮助你寻找到正确的……不,应该说是真理性的东西,这毋庸置疑。”

她斟酌着词汇,努力想要把它解释得简言易明些,但显然失败了。

“比如蚂蚁是因为害怕下雨而搬家的,甲虫最柔弱的地方在于展开盔甲的柔软腹部,幼海龟的离巢是一场探索与局部的牺牲?比如石头下埋着我们不知道的事儿,世上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云彩不知是长棍包还是羊角包?”

但他反问,这就是孩子,他们懵懂的同时总有着奇特的理解力。

“也许吧,但不需忐忑,因为……”

她想了想,最后欣然地抚摸他的头:

“你是对的!”


目光中透着鼓励与肯定。


简单的一句话,话音刚落,他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扑进她的怀抱中,像是一个在沙漠孤独汲汲前行的旅人,期待着,等待着,在 ·日· 复一 ·日 ·的坚持与实践中,终于看到希望的绿洲时,扑进母亲的臂弯中。


另一边,宫野爱莲娜有些疑惑地看着这孩子哭泣,似有万般的委屈在倾泻,但最终没有做什么,许是母性使然,这让她产生了自己孩子在怀中的观感——那远在天边却难以相见的女儿,这让她把这个孩子抱得更紧了。


成年后,当为接受卧底任务而改名换姓为“安室透”的男人,在一个午后擦拭着接近者目标的楼下咖啡厅餐桌时,每每偶然间的一个抬头,午后的阳光透过车水马龙的喧嚣折射到明亮的咖啡厅内,错觉般岁月静好的别样静谧漾荡在他的身上,紧张工作下一刹那的放松,掠过走马灯般回闪的种种回忆,最终如受牵引般地定格在那年那个午后的医务室——那是一切的起点。


成圌人们总是无法想象小孩子对事物对错的执着究竟有多少重要性,因为许多人早已失去了对世界纯粹的好奇,每一天,有太多太多的事物充斥着他们未发圌育完全的小脑瓜,他们对这个世界抱以着诚挚的赤子之心,这使得他们的眼睛不至于落入红尘的迷蒙中。事实上,黑与白明明才是眼睛——心灵之窗最本真的色彩。


“她教圌会了你什么呢?”

发出这个疑问的是对面那位七岁的小孩,不符合他年龄乃至有些老气的宽大镜框架在他的鼻梁,却无可阻挡镜片下蔚蓝色的眼眸,还有犀利的目光。矮小的他因为好奇中不自觉地用手臂撑着咖啡桌探出了身圌子,略有些吃力却全然没有放弃的意思,大大的镜框要掉下来了而浑然不觉。

坐在对面的他起身,探出了身子,掠过桌面帮他把镜框扶好,俯下身的那一刻,两眸相视,俯视与仰望间,男孩仍锲而不舍地探询,这让他有一种穿越时光之感。

“她当时只是一名医务老师,事实上,她教圌会我的东西很少,甚至我也不能总是与她见面。”

男孩的嘴嘟囔起来,目光中诉说着不信。

已成为青年的他不禁潇洒一笑,重新坐回座位上。

“唯有一点,”

他成功看见男孩又瞪大了眼睛。

“她教会了我如何保有足够的信圌仰,在任何的情况下坚持追逐真理性的答案。”

他扭过头,托起午后落在掌心上的阳光。


那之后,他与这位老师熟悉起来了。另一方面,在成年人眼中无关事宜的“对错”执着,却是孩子们眼中争执重要的存在,当有限的表达能力不足以让他们说服他人,他们很多时候不惜为此拉帮结伙,用另一个阵营对付另一个阵营的方式来用武力来使之屈服。


“明明我的答案是对的,但是为什么他们总是愿意相信错的呢?”

他向为他涂药的宫野老师问道。

“你与他们是不同的。”她回答。“他们不在乎客观真圌相如何,他们只会在乎自己是不是对的。”

“他们似乎变了。”男孩有些沮丧。“以前他们会在去问爸爸妈妈、老师、书本后才说明自己是不是对的,而现在他们只知道打架。”

“纵使是询问长者也不尽然,他们或许因为比你们年长,比你们要懂得多,但有时,他们也未必是对的。至于书本,他们的标准总是各有不同。我说过,你必须掌握足够的信息才能做好判断。”

她体温略低的手抚摸他的头。

“比如呢?”

“比如和你打架的其他孩子曾向我说,他们其实主要是看不惯你太过得意与肯定的嚣张的样子?”


他们相视一笑。


“但我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他抬起头,坚定地望向她的眼眸。

她只微微一笑,把手放在他稚圌嫩的肩膀上:“你是对的。”

他的眼神中迸发出光彩。

“但是,他们也是。”

他敛了敛眉。

而她只静静地望着他。

他不由得沉思,直到窗外·日·落西沉。


那之后,他大大小小的伤口依然毫不间断,男孩依旧是医务室的常客,只是这位医生发现他似乎有了些新的改变。

比如他开始向她询问,蚂蚁除了在雨天,还会在怎样的情况下搬家,于是她赠送给他一个玻璃瓶,让他自行去找蚂蚁观察观察。

又比如甲虫坚硬与孱弱的辩证,她带领他翻开生物的图鉴,用着略带口音的语言与他一一阐述。

还有幼海龟的离巢,那大概是他们走的最远的一次,她带领他寻访太平洋岛屿上的渔民,男孩出神地聆听那些直观的经验,体会,乃至大海中亘古的呓语。

每一块石头都被他搜集,分享,而她总是有幸观瞻;

每一片叶子都被他保存,收藏,而她总是最早观览;

最后,他告诉自己,每一片云彩既是长棍包,又是羊角包,千变万化,因时而动,因人而异,可最终——皆是云彩。


她既欣慰又心疼,他从“对错”的执着倔强终将被贯之以对客观真实的宽容与冷静,但这似乎又并不是一个普通孩子应有的成长历程。


但男孩却很高兴,纵使他需要面对不少人的孤立,纵使他被其他的大人说教了他的坚持与倔强,纵使他孜孜不倦的汲取知识中让他知晓世界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他依旧沉迷其中,仿佛那已成为一种游戏,追逐的游戏。


“我似乎不该过来的。”

又一个午后,她感概。

“为什么?”他从埋首的书中抬起头。

“你成长得很快,零,你太聪明了,在这两年里。”她帮他理顺略有些凌乱的发丝。“这反而让我担心。”

她略微低下头,眼里划过许多复杂的情绪,如同湖水被搅动起来。

“你没有做错什么,老师。”

他看着她的眼,心中莫名地涌现出一丝心悸,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颤圌动着。

他下意识地拉住她的衣襟:“你没有做错什么呀,老圌师,若有什么,若有什么……”

“我从来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她蹲下身子,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与他平视,两双相似的眼眸对视着。“不论是事业、婚姻和家庭,我从来都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

然后,她的眼神忽然迷离起来,目光刹那间穿透了曾经、现在与将来。

“我斥之一生想要去探索,追逐着,渴望拓展人类的的生存边界,但是这就意味需要超越现有界限,终身与世俗的流言相伴而行。”

老师?他瞪大了眼。

“但是我不后悔,因为我理解这终将是人类必经的路途。”她似没有在意他的神态,继续呢喃。“为了探索真圌理的可能,我义无反顾。为超过既定界限而掀起的喧闹总有一天会为拓展的边界而欢呼,这就是我的追求。”

老圌师。他安静地听着,不知这番话是说给他,还是说给她自己,但他依旧安静地听,抓住衣襟的双手不自觉地松下来了。

“我将孤独,但并非难以忍受,虽然未必会有人与我同行,但前行的道路也许依旧能相遇,比如我的丈夫。”

“他是个怎样的人呢?”男孩问道。

“他是我的朋友,我的伙伴,我的伴侣。”听到男孩的问话,严肃的神态上飞了一抹微不可察的羞红。

“那,你有孩子吗?”他好奇地顺着问话。

“老师有两个孩子,都是女孩。”她的脸庞浮现出一抹伤感,她看着他,透过男孩与自己相似的眸眼,出了神。

“我只担心你们。”

她颤抖着捧拾他小小的脸庞,凝视。

他人透过自己看到别人让小小的孩子感到既不适,又嫉妒,只是当她对上她那一双伤感怀念的眼睛时,他噤言了。

他无数次看到这双眼睛,从最初起便与她相视,教导时的严厉与宽慰时的温柔,而此时——那只是一双母亲的眼睛。

“我只害怕你们会像我一样走上同样的路,那将是艰难的路途,伴随着不定的诡谲。而这让我对把另一个孩子引上这样的路途,心绪游移不定,我只担心害了你。”

老师!他情不自禁地搭上她的双手,大手与小手交叠在一起。


“我没有想到还有这种时候。”对面孩子交叠起了双手,看起来老气秋横,他沉思道。“显然,她把对自己孩子的绝大部分情感移情于那时的你了。”

“我知道。”青年将双手置于膝上,回忆着。“那时的我也早已清楚了。”

“虽然刑侦与医学殊途,但是追求的本质是相同的。这样的征途十分孤独,她既渴望有人与她共行,又担心于自己珍重的人在这条道路上的危险。它布满了荆棘。”

孩童双手合圌十,身体蜷缩了起来,如同婴儿于母体中孕育的蜷缩,又似老人卑微的伛偻,这让他看起来是那么的瘦小。

他敛着眉,不知想到了什么。

“你的语气听起来似乎颇有感触。”青年打量着孩童。

“难道不是比我年长的安室先生更有感触才对吗?”他狡黠一笑。

“未必。”他起身走到他面前。“在你面前的话,我已经输过了,不是吗?”

“你还真是耿耿于怀呀,安室先生。”他用像看小孩子似的目光看待他,明明自己才是孩童。“总是执着于陈年往事可是会老的哟。”

他戏谑地调侃。

“是吗?那我还是去工作吧,毕竟要把握努力的现在呢?”青年作势要离开。

“什么?请……请等一下。”他眼疾手快地拉住青年的衣襟,几近摔倒。

青年作势把他整个抱起来,又重新放回座位上,并迅速把手臂抽走,整个过程干净利落得迅速,惟留下座位上一个郁闷的孩子。

他拍了拍整洁服务衫上不存在的灰尘,整圌肃衣衫让它更为笔挺,挺拔俊秀的青年透着阳光的干练与帅气,微微一笑,露出洁白的牙:“毕竟我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呢,更何况你也说的没错,怎么能让陈年往事把时间偷走呢?”

一贯老成稳重的稚嫩脸庞被说的涨红,纠结了再三,似乎考虑到听故事更重要,蹑手蹑脚地从座位上下来,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襟,清澈软糯的童声响起:

“我说错了,安室哥哥,请原谅我吧!”

话罢,真像做错事的孩子那般,忐忑而期待地等着长者的答案。

他俯视身旁的孩子,注视了半晌,最后在“噗”的一声笑中完结。

“哈哈哈,柯南也有这么可爱的时候,我一定要把它记下来。”

“行啦,有那个闲工夫的话,还是快说吧。”他恼羞成怒。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我们的小侦探是个那么爱探听他人事迹的人。”青年恶作剧地捏了捏孩童的脸颊。

自然手也在下一瞬间被拍落,罩于宽大镜片下的蓝色眸子向他不客气地翻了一个白眼,讥讽:“那自然是因为之前你并未当作我是小侦探。”

“这倒是实话。”他微微一笑,承认得相当自然。


也许是今日的事情激发了她往日里内敛的情绪,她的情绪时而激动,时而低沉,看起来很是歇斯底里。絮絮叨叨的一切逐渐地从她略带口音的英式日腔中发出,散乱而模糊。似乎有很多的叮嘱,又似乎没有;似乎是对女儿的心声倾诉,又似乎仅仅是非理性间的呓语;似乎是宏大伟愿的演讲,又似乎只有一位母亲,一位师长对女儿,对学生的殷切……


最后的最后,他几乎全都忘了,只记得当星空漫上天际时,她与他牵着手行走于星空下,踏着星辰的碎片,在冷凝的路灯下,这位年长的女性送他归途。


天气似乎渐寒了,夜风刮过,在宽大的衣襟上击圌打萧瑟,落叶低旋,在缓步的漫际间渐行稀疏。粗粝的手摩挲着孩童稚嫩的手掌,她抬头仰望,讲述着远方稀薄的辰星。他配合应答,一长一幼,一时分外融洽。


还有什么呢?他想了想。


“这总让我想起小时候,”她转过头,看向我。“每一个我沉醉于图书馆而着急回家的夜晚,我总不愿意错过这样的时刻,抬起头,幻想着摘星。”

这让我很是惊讶,我感慨:“原来老师也同样有过这样的时刻。”

我难以想象印象中那样冷静自制的女子有这样孩子气的时刻,后来才理解,这合该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我也有过那样的时刻,明明天空遥不可及,可依旧向它们伸出手。”我抬起头。

“人类很容易为星空所迷惑。”她总结,我直觉她在指向她自己。

“如果你一直抬头望着,那么你会不由自主地向它们走去,直到回到家了,你忽然才发现,似乎有什么被我们自己遗漏在路上了,但是每当这时你很难生出后悔的情绪,或许会懊恼自己的大意,但你不会后悔这样归途的风景。”

她露出如水温柔的微笑。

“我就是这样的。”

她向我难得地眨眨眼,这为一贯严肃的她增添了几分俏皮。

“但是紧接着我又发现,只要将目光投向两旁的街道,这些迷惑便会自然的解除,只是我总不能这么做,于是晚归成了我父母最头疼的问题。”

我看向街道两旁的住宅,暖黄的灯光从小小的方格窗中满溢出来,不时从中蹿出的嬉闹声,不知里面藏着怎样幸福的人家。街道上空无一人,归心似箭的人们早已回到家中,纵有晚归的人们,亦被这齐列的暖灯催促着归家而去。

我的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而抬起头,却看向身旁的师长依旧对星空目不转睛,深色的旋涡中,倒映着她灵魂的身影。

我顿了顿,因为作用力的缘故,相连的双手有一丝松离。

直到她再次将目光投目于我:“怎么了?”

我张了张口,却忽而又被打断。

“啊,原来我们已经到了。”

我扭回头,原来我早已在不知不觉间驻足于家门前了。

“好了,回家去吧。”

她俯下身子,对我说。

只是我忽而却有些不愿了,四周一片寂静,我张了张口,一瞬间,我涌现出许多的疑问,关于过去的,现在的,将来的,我的好奇心为今日师长激动的情绪所点燃,却最终归于星空下平淡的散步中——直到终点,这无比熟悉的家门前。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惟余相连部分攥紧的手,仿佛仍不甘地想表达什么。

“那么老师,明天见?”

“明天开始就是寒假了。”

“那……明年见?”

她居然微不可察地愣了愣,这让我担心是否有意外。

“老师?”

蓝色的眼珠微微移动了一下,她最后说:“好。”

然后顺理成章地松开了手,我向前走去,而她亦转身离去。


只是恐怕就连男孩自己都没想到,在他搭上门把手的那一刻时,他鬼使神差地再次转过了头。


风吹鼓着她的衣衫,让她愈发单薄,修长优美的身姿看起来愈显瘦弱,又坚定而挺拔。她依旧望着稀薄的辰星,许是身旁不再有男孩陪伴,许也是男孩终于转移了注意力,高跟靴没轻没重地在干燥的地面踢嗒,将地面上的光影撕裂成斑驳,在空寂的街道上留下清晰的回响。


而这时,他的身旁忽而一空——门开了,他听见母亲的惊呼声。


冬去春来,一年又过去了,她依旧过着深入简出的生活,蜗居于她的医务室中,这位曾经新到来的医务老师渐渐为老师和同学们所熟悉,可依旧有着隔阂。


自那次以后好长一段时间里,男孩都没有再去医务室。他对研究与探索的热情一如既往,但却沉默起来,不是望着天边的云彩出了神,就是看着远方的森林失了心,但这番消停让关注他的长辈们纷纷赞扬他长大了。也许是一段时间内,形象的忽然改变引起了不少人的遐思,他的身边竟莫名地多了几个围在他身边的同学。不时叽叽喳喳的聊天被他当作了思绪混乱时的调剂,渐渐地,两者都熟悉了许多,原本畏惧他锐利的熟人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


“诶,听说了吗?那个医务室的老师。”

“我知道我知道,听说他是个怪人。”

“你们这是从哪儿听说的?”降谷没好气地问。

“别人都知道的。”那个男孩十分肯定。

“对啊,她看起来怪怪的。”

“我总是看到她穿长衫,那会儿还是夏天的时候。”

“神神秘秘的,还经常低着头。”

“那恐怕只是你们恰好遇到。”

他反驳。

“我还听到别人说,她的医务室里总是传来一些不知名的声音。”

“有一次我闯进医务室看到她在自言自语,呢喃着明美、志保什么的。”

“有人怀疑她是人贩子,总之我怕。”

“别再说了!”

叽叽喳喳地让他心烦。

但他们依旧热烈地讨论。

“就是,阴阴沉沉的,看着不像什么好人。”

“说话还很奇怪。最近不知怎么居然又开始笑了。”

“哎呀,好恐怖。”

“别再说了!”他站出来大喊。

这声音总算让他们停了下来。

“道听途说的东西,没有依据,如果真想知道,那就主动去了解。”

“这听起来你好像很了解的样子。”一个声音站出来挑衅。“啊,对了,我经常看见你在医务室,和那位老师很亲密的样子。”

“对哦,降谷与那位医务老师好像关系很好的样子。”

“不过不会吧,和那样的一个怪人。”一个男孩说着微微离开他一点,与他保持距离。

“降谷跟他一样怪吧!”


真是烦死了,好奇的、畏惧的、奚落的声音让他更加心烦意乱,他干脆冲进去与那些人扭打起来,这也激起了他们的反击。他少有的,一股脑得直接用野蛮人的方式解决问题。


“怎么打人了?”

“太过分了,大家上。”

“果然是怪物的朋友。”

……


这场情绪性寻求的暴圌力发圌泄他最终以失败告终,在早春水泥地富余的潮气铺面而来时,人圌多圌势圌众的一方在夕阳下以胜利者的姿态结伴离去,众人的脸上洋溢着打到总是嚷嚷“正确”的孩子的欣喜,对于他们而言,这就足以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儿。


他在一片黏圌腻的水汽中挣扎着起来,却久久地坐在地上,环抱自己的身躯。半晌,他踉跄着向医务室走去。


此时,这段熟悉他发觉竟如此的漫长,待敲开熟悉的门,看到一如既往在书桌旁写述的女性时,未等她惊讶的呼声,他便不顾一切埋汰进她的怀里,开始是啜泣,最后是大哭。而她似乎也猜到发生了什么,她拥抱了他,拍抚着孩子的背,稚嫩的心脏在她的怀里跳动,与她的心口是那么的接近。


然后,她拿出伤药,熟练地为他疗伤,他们相互都不发一言。


“好了。”又是一次熟悉的包扎。

“谢谢老师。”他抬起头,认真地向她道谢,挺着笔直的腰杆里透着一丝郑重。

她觉得这有些沉重,身体略微向前倾:“这只是身为医务老圌师的职责。”

男孩摇摇头,坚持地看着她,很是倔强。

“好吧。”她伸出了手,双手握住他攥紧的手,将它放进自己的掌心里,认真地回道:“那么,很感谢你的认可。”

他注视着她,张了张嘴,最后摇摇头,将另一只手也与她的相叠。


火红的夕阳穿透了尚且稀疏的枝芽,落在他们身上,金色与红色的艳丽绘彩,装饰出一幅美丽温暖的油画,带给人们无言的静谧。


她凝望了他片刻,感慨:“你长大了。”

孩童总是成长得快,在大人未察觉的时候,一不留神,他们就成长为了一个新的模样。

“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治疗。”她温柔地说,嘴边嗫嚅着淡淡的微笑。

聪明的男孩只以为他意有所指,下意识地作出不负她期望的神态。

但,下意识的永远不是应对下一秒的意外的最好姿态。

“老师要离开了,到很远的地方去。”

她淡淡地说。

“下一次,我就不能给你治疗了,零。”


惊愕!


“你有问过她要去哪儿吗?”对面的男孩连忙追问。

“不,没有。”青年回答得肯定。

于是不出意外地看见对面的男孩沮丧的低头起来。

“因为我知道我问了不会有结果。”

“小孩子的时候就会考虑这些了吗,凭借什么?”

“小孩子的直觉。”

“这些非理性的东西?”

“不,我的直觉就是来自于我的理性,它源于我对她的了解、接触、经验。”

“安室先生,你可真可怕。”

“那么柯南你会害怕吗?”

“不会”他笑得弯了眼,看起来狡黠而犀利。“我十分好奇呢。”

他也满意地笑了,甚至不禁揉乱他的头:“人小圌鬼大。”

收到对方无语地一瞥。


但或许,也是因为,他忘了吧,因为这个消息,太震惊了。

对面的人沉默了,等待着,似乎在等待着他的问询与质疑。

半晌,男孩张口道:“老圌师还会回来吗?”

女子惊诧于他直接略过了“去哪儿”的问询而直奔结果而去,但也许,她看着男孩努力保持镇定而微微颤圌抖的肩膀

——情理之外,意料之中。

“不会。”她回答。

他的身圌子大幅度的歪斜起来,仿佛要摔倒。

而宫野爱莲娜却无动于衷,任由相叠的双手逐渐脱离,长长的发丝与镜片掩盖了她的神色。

但他没有摔倒,在最后要直直地坐到地上的那一刻,他扶住了一旁的桌角,支撑着自己站了起来。

他依旧直直地注视她,目光炯炯。男孩没有注意到,此时他那双蓝色的眸子发红了起来,全身毛发战栗着,像是进入了警备状态的兽。他的浑身呼吸困难,踹气急促了起来,死死地将手按于心脏处,仿佛下一秒心脏就要迸发出来了。


压抑——这是女医师所看到的。她微微敛了眼睑,仿佛在拒绝什么,但依旧无动于衷。


“我们还会再见吗?”

他看向她的眼睛,眼梢已经红了。


……压抑……


“老师,我们还会相见吗?”

男孩重复,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


……急切…..


“会吗?”

他弓起了身子,头部要接触冰冷的地面。


…..乞求……


但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

她睁开了眼,嘴角挤出一丝笑容:

“会!”

一如既往的简洁与肯定,那贯以冷漠的脸庞,坚定着。

“会的!”


话音刚落,他放松了身子,直直地坐到地面上了,如同经历了一场搏斗般,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无可遏止地飞快的跳动,这不能不让他大口的深呼吸。



“咔啷”对面的男孩拨动了玻璃杯中的冰块,因为不爱孩子最爱的果汁,他面前的果汁饮料一直没有动过。

“这是……什么意思呢?”他锐利的蓝眸审慎着眼前的男人。

他摇摇头,笑了笑,不发一语。

青年看向了咖啡馆外的街道,已然日落了,这时街道一天中最忙碌的时刻,一天的工作结束了,人们蜂拥似的开始踏上回家的路。再过不久,路灯会全部亮起来。

“安室先生?”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好意思,请问柯南在这儿吗?”

咖啡馆的门忽然开了,一个窈窕的青春女性身影闪身而入,她美丽的大眼睛四处搜寻着。

“小兰,怎么了?”梓小姐立马迎了上去。

“请问柯南在这儿吗?明明早就放学了,但是……啊!”

忽然搜索到那个小小的身影,她没好气地走过去:“柯南,原来你在这儿!”

“小兰姐姐……”看到恼怒的小兰柯南哂笑。

“真是的,小孩子放学了应该早点回家才是。我回到家发现你居然一直没回来,我该要多担心呀。还有爸爸那个不靠谱的家伙就知道盯着电视,若是出了意外该如何是好。闲逛和玩闹也应该有个限度。还有应该随时保持手机通畅才对,柯南,你的手机呢?”她对男孩好一顿唠叨。

“啊,手机,手机……”他对自己的身上好一顿搜索,拿起一看竟是关机了。

他不好意思地说:“抱歉……关机了。”

“柯南!”

“对不起!”

青年看着男孩一刻不停地给女孩赔罪,听到女孩既恼怒又担忧的唠叨,不由得笑了出来。

“啊,安室先生?”她这才注意到一旁的青年,连忙赔罪:“抱歉,真是让你见笑了。”

“不会,”他掩了掩调笑的嘴角。“你们姐弟感情很好。”

“我是拿这孩子没办法,他总是精力过剩的跑来跑去,放学后是这样,就连平时爸爸办案的时候也这样,我是真看不住了。”她如家长一般与青年唠起了家常。

坐在一旁男孩边听着边挠挠头。

“我真是想不到还有什么孩子像他一样淘气。”

“才没有。”他下意识地反驳。

“虽然你总是按时完成作业,考试成绩很好,但是单凭你爱乱跑追逐的特性就足以让人头疼了,这是最大的调皮。”她总结。

男孩对着青年摊开手,表示对其无可奈何。

“还请消消气,小兰。”他先给孩童一个好笑地眼神,紧接着宽慰激动的女孩。“好奇是孩子的天性,如果一个孩子过分旺盛的好奇心难以压抑,那倒不如……”

小兰看到青年调笑的嘴角上十分认真的神色。

“顺从他吧!”


金色的夕阳描摹着青年俊美的轮廓,女孩看到他说出这番建议时的,眉眼似乎在熠熠生辉,带着肃穆般的庄重。


男孩看着他,敛下了眉,低下头,镜片反射圌出犀利的白光。

“安室先生,这个建议……”她有一瞬间的迟疑,转头看向男孩。“不过说起来恐怕也没多少个孩子像他一样……”

“不是哦。”他打断了她。“我曾经也是如此的。”

“像他一样。”他笑看着他,男孩也与他对望。

“什么?”而一旁的女孩难以想象这样一位温文尔雅的俊秀青年,会是曾经是……曾经是这样让人头疼的淘气性格?

“这个可真不敢相信,安室先生,请不要开玩笑呀。”


不,是真的。


那个下午,我再一次在医务室那儿静静地待到月亮出来,然后回去。只是这一次,不会再有人牵着我的手,不会再有人为我指着稀薄的星辰,不会再有人与我同行……乃至以后,一阵孤独感蓦地涌上心头,压得心头要喘不过气。

想起师长,也是为了转移注意力,我抬起头。

春季的夜晚带着更深重的潮气,纵使月亮的光芒撕圌裂了云彩,稀薄的阴云依旧与月同悬于天际,星辰愈发难以辨明。

可我依然亦步亦趋地数着,一路上都倔强地仰着头,不知是要和谁赌气。走了好久,待察觉起来,回过神,我竟到了一个我浑然不知的陌生之处,找不到来时的路。直到求助于巡圌警,我才终于回到家中。

被抱在担忧母亲的怀里时,我听到她一个劲儿的唠叨:“你不是记得回家的路吗,怎么就能在住宅区这块儿走迷路了呢?啊!你不是记得这附近的坐标吗?零,你让我担心死了!”

我向她一个劲儿地抱歉,任由她紧紧地把我搂在怀里。那时,我终于明白了天边坐标的虚无缥缈。同时也确认了一件事,我那追寻星辰的师长——不会再回来了!


我失去了所有的侥幸。


那么“再见”呢?——我报以深深的怀疑。

那大概是一个安慰的谎言吧!但是这个谎圌言及时阻止了那时的我再向前追究,我是知道的,孩童的直觉告诉我——那是我还不能涉足的秘密领域,隐藏着真圌相、真圌实、真圌理的可能。我的老圌师,用谎圌言织就的薄纱安抚了我,也轻轻推阻了我不自量力妄想追随的步伐,她让我在薄纱面前聊以自圌慰,如厄里斯魔镜般为此饮鸩止渴。

我深刻理解到了谎圌言的魅力。


回到咖啡厅里,青年依旧与女孩对视,女孩的神色中依旧萦绕着不信,煞是严肃之时,他莞尔一笑,端起了饮料:“确实,我是在开玩笑。”

“我就说嘛。”一时间女孩终于松了一口气。“抱歉,让我想象安室先生调皮倔强的样子真是不可能的事呢?”

“其实我很好奇,我在你们的眼里究竟是怎样一个形象呢?”他摸了摸下巴。

听到她的提问,女孩也认真回想起来了,斟酌了语气,说:“怎么说呢,安室先生因为案件与我们结缘,然后又成为了爸爸的弟子,说实话,我很难想象我那位邋遢不靠谱的爸爸会收到那么帅气的安室先生作弟圌子呀。”

说着,脸颊有些羞涩。

一旁的男孩看到撇撇嘴,拉了拉她的衣袖问道:“比之新一哥哥如何啊?”

“什么?一说到这个,那个自大爱耍酷的家伙……不对,这是能比的嘛,柯南!”她脸红的厉害。

“哦~”

他边看着安室边故意拖长了尾音,给一旁的小兰露出一个了然的神色。

“我会转告哥哥的了,小兰姐姐!”

“什么?不不不,不是那个意思,那个……”她面红耳赤。“不是那个意思安室先生,我是说这没有比较的必要。哎呀,不对不对……我的意思是这样离题了,对,离题了。”

“我明白的,小兰,请冷静一点。”青年笑着宽慰道。

她松了一口气,同时敲打男孩的头:“都怪柯南!”

“哎呦”小孩儿摸了摸被敲疼的地方,不忿地看向青年,而青年微笑地都收下了。

“不过,除了意外和惊喜外,发现能够与您相遇结识是一件很好的事儿。”

她言归正题。

“安室先生在办案的时候洋溢着充足的自信和认真,虽然看起来很文弱,但是气场非常强大呢,不过也让人担心你很难靠近的样子,会担心很有压力吧。不过接触下来的话,安室先生平时十分阳光温柔,而且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一个男生会对家事烹饪等十分擅长,而除了这一点的话,对乐器也很擅长,还有运圌动也是,让人难以想象有这么优秀完美的男生呀!”

她由衷地赞叹。

“能做您的朋友是一件很棒的事,想必安室先生也有很多朋友吧,他们也一定很喜欢你。”


但这或许并不尽然,朋友在我的幼年时分一度是件奢侈的东西,我一向怀疑它存在的可能性,青年回忆。


那个万物萌发的季节里,有许多新事物冒出了尖儿,又有许多旧事物悄然离去,在大自然眼里,这只是亘古不变的交替规律,一切是那么的井然有序,平平常常。

医务处的老师就像初始时轻轻地来,也悄悄地离去。这事儿引发了一定的热议,但很快,树上的枝儿抽起了芽儿,地上的苞蕾冒出了尖儿,迁徙的候鸟划过天际,当新的医务老师进驻医务室后,一切转瞬即逝,不过平常。

但仍有什么事情在悄悄的发生转变,一些事情正在起变化。

人们发现,不知何时,那个执拗倔强的孩子渐渐变得温和开朗起来;人们发现,不知何时,那个有些离群索居的孩子忽然成为了最受欢迎的中心人物;人们还发现,那个总爱往医务室跑的孩子总是竭力让自己不要受伤……

但人们不会发现,那个爱展现自己搜集的石头纹理的男孩将这一收藏彻底封存;人们不会发现,那个热爱滔滔不绝的孩子开始“寡言”;人们也不会发现,那个曾经执拗于真相的孩子开始使用谎言……

他们不会知道,因为他们不会在乎。

那些搜集的稀奇物,那些总是诉说未尽的话语,那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的真相,他如同一个不知向何人兜售美玉的人,四处寻找后只能沮丧地把美玉藏在怀里,而人们又误以为未怀美玉的人才是他本真的样子。

只是人们终究心满意足,算得上是各得其所,为谎圌言塑造的形象也添加了距离,欺圌骗的薄膜微弱地反射着光,倒映着一个模糊形象,而他人大可根据这一模糊自行完善心中的形象——于是他们欣喜而满足,而男孩又不至于要完全接圌触他们。


“这个嘛,也许吧。不过因为我来到这里打工的缘故,我与很多朋友已经好久没联系,渐渐地,也疏远了吧。”

他看了看窗外喧闹的街景,时而三三两两的人群从前走过。


在欢呼的赞声中,他逐渐长大。

“我相信这两者并不矛盾。”

只是沉睡于心底的话总是未能消除,甚至随着时间的流逝,幼年那段时光的记忆片段逐渐清晰起来,他甚至能回忆起师长说话时风吹过的每一寸发圌丝。

于是他一直在思考,从未停止,这种感觉在长大后的观感中尤甚。

——他描摹遗迹上的每一寸言语。


“如果是这个的话,我相信应该没事的。”

“嗯?”他回过头。

女孩笑着答道:“我相信纵使分离的距离太远,但是能够与您前行,一直理解你的人,只要你一个回头,他们一定就会立刻呼应你的召唤,仿佛他们从未离开过一样。”

“嗯~这听起来,小兰好像很有经验的样子呢?”他感兴趣起来。

“其实是因为园子的缘故啦,你也知道园子他的家世吧,曾经有一段时间,我听说她似乎要转学了,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所以那会儿我十分失落。恰好那个时候,她总是断断续续地请假了一段时间。她不在身边,我也不敢打电话给她确认,可又担心以后我真再也见不到她了,急的哭了起来。”

他看到她回忆着,一旁的男孩也不知低头回想着什么。

“然后那时,新一,哦,他是我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他看到我这个样子,很不耐烦地斥责了我一顿,这个家伙害得我当时哭的更厉害了。但是当我哭完了以后,他对我说,那么担心的话,去给园子打个电圌话,问问就好了。我很犹豫,然后他又大喊道,傻圌瓜,你们是朋友啊,难道你们的友情就那么不经推敲吗?而且,只是问问而已。”

“为什么不打个电话问问呢?”安室问。

“其实之前已经打过几次了,可是打不过去,不知是什么原因。于是当时也胡思乱想起来了,想起来,自己还真是够幼稚敏圌感的。”她羞赧地解释。

“新一建议我再打一次,如果还是不行,那么可以试试直接拨打铃木集团公司的电圌话,我要被吓呆了,不得不说他一贯要比我敢想呀!于是对比了一下,还是乖乖再一次地拨打。”

“这一次呢?”

“也没成功。”她摇摇头。“但是在一天后的早晨,我听到有人圌大清早地就有人敲我家的大门,我本以为是送报纸或送牛奶的人,可打开一看,是园子,她着急地问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儿了?”

“老实说,那时我真是被吓呆了。”她心有余悸地摸圌着心口。“原来那时她最近请假是因为她叔祖母的身圌体状况恶化了,老人在病重期间渴望孙儿的陪伴,所以她三天两头的呆在家中陪伴。而一不小心她的手圌机坏了,而或是最近事务繁忙造成的疏漏似乎大家都忘了她请假的事儿。昨天她拿到修好的手圌机,看到我几次与她的通话,担心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就大清早地偷偷跑出来了。”

“不过也很感动吧!”安室感叹。

“是呀!这就是朋友。”小兰点头。

一旁的男孩也笑了笑。


学习逐渐忙碌起来,春去夏来,在晚自习匆忙赶回家的过程中,那个曾经是孩子的人仍总是不由自主地抬头仰望星空。春季时总是弥漫于天上的云翳开始逐渐散去,在蝉鸣的和声中,繁星逐渐日渐清晰。

盛夏那个拼搏的时日,整个班级里都弥漫着拼搏的氛围,接近成年的他拿着关于警校的介绍,俯仰之间,叹息之处,恩圌师音言在旁,已有所觉。


“我相信这两者并不矛盾。”


那就让我试试吧,他收回了对星辰的注目,向前走去。


于是在那个夏天,他在父母的不解中,班主圌任老圌师的惋惜下,同学们的惊呼中,他决定了自己此后愿意奉献一生的职业。


“喂,你也是新生吧。”

一个长相魁梧的人走近了他。

“长得那么瘦弱,真是打算混警校的?”他的眼里带着孤疑,唾了唾自己的拳头。

降谷毫不怀疑下一秒他就会把拳头招呼到他的脸上。

事实也确实如此,只是结果却全然不同。

魁梧的人躺在地上嚎叫,而围观的人们全然想不到那个瘦弱的青年有那么大的能量。

“厉害!”

“棒!”

……

围观的人们目露赞赏,不少人还靠拢而来,他们的眼睛里流露圌出结识的想法。

他看了看四周人的目光,明白了一件事,在这样一个主要凭借体术能力来做晋升决定的地方,外形、性格等表面的伪装统统都被回归于实打实的力量上,也因此,他们对人的评判标准足够的野蛮,也足够的本真。

当他第一天上课被烤炙在烈阳下的操场上时,他就被要求嘶哑着大吼“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圌血”;在有经验的警圌官的经历分享上,他被圌迫着了解危险下生命的脆弱;在刑侦学的学习上,他实际接圌触了对真圌相追逐的直观感触……

而大量的训练,忙碌的学习,谦虚的实践占据了他所有的时间,每每夜间从过道下匆忙返回宿舍时,他再也无瑕抬头。

务实的日子里,似乎曾经无处安放的思绪也终于令人踏实起来了。


儿时的记忆逐渐模糊了,只是在偶尔闲暇时忽然会从记忆深处翻索出断断续续的语句,一时出神被朋友及时呼叫后,回过头,继续与他们谈笑风生。


记忆中鲜衣怒马,三两好友的模样,往往回忆,似乎都还能感受到那时沸腾温暖的血液,恣圌意鲜艳得要从梦里跳出来,它必然是青春时期最明亮的色彩。


“安室先生呢?你的朋友呢?”女孩好奇地问。

“关于这个的话,还请你允许我把回忆细细保存就足够了,女孩子还是不要太八卦才可爱哦。”他巧妙地回了回去。


时光飞逝而去,无人知晓的夜晚里,他终于能得空再次地仰躺在草地上,重新观看星辰,只是这一次自己却并非形单影只。

草地上散乱的啤酒罐前,似乎能听到微弱的萤火的细细颤音,夏日的蝉鸣直到深夜仍不停息,闷热的低压空气在心中积蓄,只能通圌过高唱挽歌而一起倾泻。

“时间这么短,都要毕业,大家都要各奔东西喽。”长相魁梧而老成的伊达航有些沮丧,从他形似大叔的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仿佛被人丢弃的大犬。

“现在通讯那么发达,想联圌系总是能联圌系的吧。”头发总是乱糟糟的松田阵平漫不经心地燃起烟,也许对他而言毕业最大的好处就是能毫无限圌制的抽烟吧。

“而且你的成绩可是非常优秀呢?所以就算工作的话,也会有个好职位,能比较轻圌松吧。”松田对伊达说。

“说到优秀你是要嘲讽我吗,从进警校开始,我就一直未能超过那个家伙。”他指向那个警校第一名的家伙。

“你可是第二名呀。”被点名的降谷宽慰着。

“那也只是第二名。”男人哭丧着脸。

“这样看过去,更像大叔了。”松田调笑。

“是呀,模样显老的青年。”降谷附和。

“别闹了!”

然后他们三人一起大笑了起来。

“话说你们有什么打算呢?”他问道。

“有什么好的打算呢,当然是好好地工作。”伊达挠挠头。

“你是想问目标吧。”松田想了想。

他点点头。

“那自然是做好该做的工作,保护好市民,再谈个漂亮的女友,然后带两个贴心听话的后辈好好使唤使唤,哈哈哈!”伊达笑得十分豁达。

“我也差不多,趁着年轻好好努力一下吧,与大家一起并肩作战吧,当然爱人若是也能这样就更好了。”松田缓缓吐出一口烟。

“难道就没有什么梦想之类的吗?”他不知为何忽然想到问这个问题。

另外的二人忽然愣了几秒,然后哈哈大笑起来,扑过去把他按在草地上搓圌揉圌搓扁。

“少年呀,你已经过了中二的年纪了呀!难道说这张脸的年纪是伪装?”

“简直想不到这种话会从你这样的嘴里说出来,话说我记得你是个现实主圌义者吧,降谷。”

他挥开捣乱的两双手,理了理衣襟问道:“那话说你们进警校的理由是什么?”

“你怎么又问这样的怪问题呀?”伊达抱臂。

“怕是喝醉了。”松田甩了甩空的啤酒瓶,伊达了然。

也许吧,他看着天上的星辰愈加的诡谲起来,像个孩子那般,纠缠着一定要答案,让好友都没了办法。

“这家伙酒品不行呀,喂,以后你要和同事圌前辈们去喝酒可怎么办呀。”魁梧的男人有些担忧。

“清圌醒时云淡风轻,结果喝醉了却像个要糖的孩子,真是够执拗倔强的家伙。”松田拿他没有办法。

吵死了,快说吧!

“好吧好吧,其实入警校的话,不过是觉得自己身材高大魁梧,应该很适合这个工作而已,既然选择了就好好干吧,就这样。”

“我也不记得我是怎么入的门了,只能说可能当初填报考的时候,我在警校流的汗都是当初脑子进的水吧。一言难尽。”

只是这样?

“兄弟,莫非你想让我俩说出动漫里那些中二的台词吗?为了爱与正义,呕,my god.”他差点要吐出来了。

“不至于吧,你是喝太多了。不过说已经说完了,好了,回去吧。”说着松田上去就要架人走了。

你们先走吧。

“降谷?”

“你还要在这里干什么?”

看星星。他仰着头。

“哈?你喝多了吧!”

“没醉,就是看星星!”他没有回过头来。“走吧,你们先回去。”

“酒鬼发酒疯,算了,先走了,忘了说一句,夏天的夜晚可是很冷的哟。”说罢不明所以的松田拉着伊达远去,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等到草地上又剩下他一个人了,他将剩下的啤酒一罐接一罐的喝着,直到他不胜酒力地仰躺在草地上。月上梢头,野外刮起了清凉的夜风有,他抱紧了自己臂膀,呢喃:“好冷!”


他看着星空,星空逐渐被扭曲成眩晕回旋的色彩,巨大的、扭曲的星云奔腾起来,妄想指摘星空的林木燃烧了起来,橙烁的月光从黑夜的另一面走出,指挥翻腾着巨大的海浪和火焰,急湍的奔流跑起来了,如一只手,攥紧了他的神魄,他深深沉入了那回旋的旋涡中,难以挣脱。


他在草地上阖上了眼,周围的一切是那么的寂静,唯有夜风与他相伴,轻轻地擦圌拭着他眼角的泪,试图抚开他不安的眉。


“他们确实很优秀,也是我珍重的一切,但是已经离去了。”他淡淡地说着,眼底满是回忆。

“离去?啊,抱歉!”她连忙反应过来。


那个夏天,我站在教官的面前,递交了申请。

“你考虑好了吗?你的成绩可以说非常优秀,你圌的圌人生可以有更多的选择,而如果你加入了……”对方质询着。

“我的人生选择从来没有他人想象的那么多,”

对面的人交叠起双手。

“我也曾以为我拥有更多的选择,但是我放不下,一直没有放下过,我已经不能再糊弄自己,还是想往更高处、更广阔的地方走走看。”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回事,但我得事先说明,那并不是更广阔的地方,你过去的一切资料都将被加密,你原有的一切关系将被切断,你会一次次地徘徊在生死边缘,你也会每日提心吊胆地担心背叛,进入黑圌暗的诡谲里,前方一切都将未知,而你只有你自己——这是一个前辈对后辈的忠告,纵使是这样,你也要过来吗?”


他伸出了手,只有一步之遥。


一切就像是历圌史的轮回,那一天时,我站在那位我敬爱的师长面前,多少年来,她用着那个稀薄的谎圌言轻轻地推阻了我继续向前。彼时我还太小,太过于稚嫩,未来的一切对我而言又太早,太懵懂,她没有向我伸出手,乃至我摔倒在地。因为她是了解的,不论是其中的孤独还是恐惧。


“我似乎不该过来的。”


那个早春,对于初生的幼芽而言,有些太早了,初生的生命纯真稚嫩得无以加复。

她用谎圌言约束了我,厄里斯的魔镜前,从八岁那年圌前,我用了15年的时间去思考。

而今……

我搭上了他的手。

是我开始直面谎圌言,对真相追逐的时刻了。


“你需要依据更多的信息,更完整的。”


我来找你了,老师。


你必须严格的保密,不论是对父母,还是对于朋友。

“喂,降谷,你被分配到哪儿了?”

“不告诉你。”

“算了,反正以后肯定能再见。”

“那是自然。”

我肯定道——我撒谎了。


你将被切断过去固有的联圌系,但是相应,你开始有权限接圌触足够的信息。

“你在做什么呢?偶尔也联圌系我一下呀。”

我关掉短信,永久封存,直到他的墓碑前


你将警惕于背叛,进入黑暗的诡谲里,前方一切都将未知,而你只有你自己。

我一把抓住一个叛徒,对着下属熟稔地命令按标准程序处理,看着那个落败的人,他仿佛要吃了我:“我本以为我们是伙伴,你说过你会帮助我的!”

“而你是叛徒。”

上司上前对我褒奖:“谢谢你对他的拖延时间,你可立一大功呀,降谷。”

“分内之事,能告诉我他背叛的理由吗?”

“听说是因为他的妻女被绑架起来威胁他了。”

“我知道了,处理结果再通知我。”我转身离去。

“报告,”传达的下属直冲进来。“刚刚东京刚刚发生一起炸圌弹恐怖事圌件,因及时疏散而几乎没有伤亡,只有一名拆弹员牺牲了。”

“万幸。”上司感慨。“牺牲的那位警圌察叫什么名字?”

“松田阵平。”

“知道了,最近一定要加强防备,我们也盯着那边,别让他们弄出什么小动作,要知道,市民们可经受不起。”上司义正言辞地叮嘱。“这正是我们这个组织存在的理由,我们的存在以不存在的方式维护着秩序——这就是零!”

“嗯,降谷,你怎么了?”他疑惑地提醒。“你在想着什么?”

我笑了笑,答道:“没什么,只是刚好的名字里就有零这个字,有些没反应过来罢了。”

“原来如此呀,竟如此巧合。既如此,这次交由你负责可以吗?”

“定不负众望!”


诸如此类,不可具举;诸如此类,任尔肩负;诸如此类,负重前行;诸如此类,物伤其类,秋鸣也悲。


“话说回来,柯南呢?”他将目光转向男孩。“你认为呢?我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噢~”他将双手插在裤兜里,抬头对上青年的目光。“你是要听实话吗?”

“当然。”青年将双手交叠起来,整暇以待。

他眨眨眼,这让那双眸子更加透亮,他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好吧,一个骗子,安室先生。” 


如我所料,这个孩子的目光总是如此的犀利。


“柯南!你怎么能那么没礼貌呢!”一旁的小兰当即站了起来。“你怎么能这么评价呢?赶快道歉吧。”


我看着他的目光,足以直视一个人的心底,那里是对“对错”的执拗,他是绝不可认输的,而不会太多考虑他人的心情。


“其实安室先生是怎样的一个人,安室先生自己应该心知肚明才对。”他依旧自顾自地评述。“当然,我也坚信我的答圌案,我认为你是一名骗子,先生,如果有冒犯还请见谅,但是这个答案恕不能收回。”


他的答案也将不以他人意志为转移。


“柯南!”女孩提高了音量。

“没有关系,小兰。”青年制止了她。


就像那个时候的我。


“真是太失礼了,这孩子。”她连连道歉。她对柯南说:“好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说着拉上男孩的手就要离开,而男孩立刻挣扎:“等……等一下呀,小兰姐姐,我还有事儿的。”

“不行,你今天给人添了够多麻烦的了,我们还是快回去吧。”她闭眼就要径直拉着他向前走去。

“请等一下,”安室上前。“也许他未来得及与你说,但是他说过明后两天的周末要帮助阿笠博士做实验,所以……”

“所以我打算今晚开始就住到博士家去。”柯南可算把手挣扎出来,喘得口气说话。

“什么?不是吧,你该早点说才对,现在天晚了,我送你到博士家去吧。”她看了看窗外的黑夜。

“不用担心,我会送他过去的。”安室应答。

“可是店里……”

“其实今天下午我在休假,只是我还是把时间浪费在咖啡厅里罢了。”他与孩童相视了一眼。

“而且我还有事情与安室哥哥说。”男孩说。

“什么事情呢?”

“这个…….”

然后一把被青年揽过了,只见他调皮地眨了眼:“这就是男人间的秘密了!”

被揽过的孩童嘴角有不自然地抽搐,然后在对上女孩质询的目光时,还是乖巧地点点头。

“还记得我刚刚的建议吗?兰小姐。”他的话语打破了她最后一丝孤疑。

最后,女孩离去了,留在店里的男孩也与青年一同出了门,走上了街道。


城市的夜生活开始了,人流很多,他下意识地想要去握小孩的手,结果抓紧时男孩却愣了一下,似乎并不习惯如此。

“不习惯吗?”他闪身而过一个行人。

“嗯。”男孩点点头。“这看起来很像小孩子,我不喜欢。”

“这么看来,你不认为自己是孩子?”他试探地问。

“是,我不是。”他的眼睛里露出一丝奇异的苍老感。“你会认为我是孩子吗?”

“在我的眼里,你一直是一个好奇的孩子,非常好奇,到处找来找去,让兰小姐不得不每次看着你。”他牵着他的手继续前进着,回想道。

“这很难以置信,安室先生。”看到前方红灯,他停下了脚步。“其实我一直有一个疑问,你不会觉得奇怪吗?对于我的好奇心。”

“不会。”他肯定地回答。

绿灯亮了,他牵着孩子的手向前走去,他尽可能地把他往自己身边靠拢,以避免庞大的人流。

“我还是会认为,这是孩子的好奇心。”

“但是这好奇心也过于旺盛了吧。”小孩撇撇嘴。

“那我也相信有这样的孩子存在,比如你。”他笑了笑。“你不正是最好的例子吗?”

“若不是呢?”他一步步地试探。

“之前你到咖啡厅来的时候,我还记得,那时你就给了我一个骗子的称号。”

“嗯。”

“那你还记得我回答了什么吗?”

可不想被你那么说。

他瞪大了眼,而对方只是笑了笑。

“安室先生,你……”


“啊,小心。”一辆外卖车冲上了人行道,安室眼疾手快地先一步把孩童抱起来,避开冲撞。


“这是怎么回事儿?”路人热议,间或夹杂着孩童受惊的哭声。

二人身旁一位母亲连忙抱着安慰自己的小女儿,可是女孩儿连哭不止,声音逐渐沙哑起来了。

安室的手暂且没有放开的意思,他抱着男孩靠近那位母亲,让男孩与女孩位于同一水平视线上,然后柯南用安慰小姑娘,直到听到“死人了”的惊呼。

安室在一秒之内放下了男孩,任由男孩先一步向前跑去。

安室正要过去,却被那位母亲叫住:“非常感谢先生,还有那个孩子,你们是兄弟吗?”

“抱歉夫人,道谢能否稍等一下呢?还有,你为什么会以为我和那个孩子是兄弟呢?”

“不是吗?对不起,因为我看到您和那孩子的眼眸简直太像了,一样的颜色,一样的眼神。”女士抱歉道。

“不不,倒也没错,您的感谢我会转达的了,这儿乱,请先回去吧。”说罢转身离去。


而到达前方时,安室看到那个孩子已经在那儿等着了,他先一步,用那么娇小的身躯嚷嚷着让行人避让,为亡者空出一个区域,这让他得以立刻抓紧时间观察讯息。

“怎样?”男孩问道。

“死者二十岁左右,身高一米六五,根据证圌件显示,名字叫做XXXX,是拉面馆的外卖人员,现在的时间晚上八点零五分,他于八点时于该十字路口街道发生交通肇事事圌故。”

“身上有无伤口?”他走近来。

……

并相互交换讯息。

于是在繁忙的街头,人们看到一个青年和一个孩子在热烈地对这起死亡案件进行热烈的探讨,在警圌察到来之前,他们已然胸有成竹,推断了初步的讯息。


方才那位感谢两人的母亲因好奇没有立刻离去,当她回到家中时,她向担心的丈夫诉说此事时,不由得感慨他们二人如同双子一般,不是兄弟真是有点不太可能,最后又在丈夫的焦急中向他保证日后必离这种事儿远远的,之后早早休息不提。



当解决完案件后,夜更深了,他们一同走在住宅区,青年看着因最终谜题的解答仅仅是一普通的交通肇事事件而懊丧的男孩不提,有一搭没一搭的安慰道:

“不管怎么说,这只能怪他自己自作自受了,毕竟不是每一个案圌件都是充满神秘韵味的藏宝图的。”

“我当然清楚,只是有些可惜。”

“没有恶意的谋杀难道不好吗?”

“这么一想倒也不错,不过安室先生不觉得可惜吗?”男孩瞄向青年。

“不会。”他回答得干脆。

“一点都不像侦探。”小孩儿嘟囔起嘴巴。

“我理解你不能和谜题博弈的惋惜,但既然那就是真相的全部,那么有什么可惋惜的呢?”青年回答。

他抬头看向稀薄的辰星,注意到身旁的男孩一愣。

“客观的事实从不以他人的主观感受就随意改变,这不正是真圌相吗?”

二人四周有一瞬间的沉默。

半晌,男孩主动牵上了他的手,他瞥了一眼有些别扭的孩子,耸耸肩,笑了。


“这次是一个新任务。”对面的上司将文件传递给他。“考虑到你拥有卓越的情报搜集能力,我们打算让你去实施这个计划,当然,我们将以你的意愿为前提。”

他翻看纸张,了解情况。

“你一直表现得十分积极优秀,你执行的计划永远是百分百的完成率,这也给予了我们信心。这个任务十分险峻。”

“但是我发现他涉及的接圌触面比我以往接圌触的要更为宽广。”他快速地合上了纸张。“我接受了。”

这果断反而让面前的人犹豫了:“我记得你才刚刚从一个任务中圌出来?你确定吗?要不要稍微休息一下。”

“请等一下,听我说,”看到他还想说什么,上司先一步制止了他。“我们的职业是一项高危的职业,人员也必须要背负着沉重的压力,但我们不应该因这觉圌悟就放弃放松自己,要知道,休息才是最好的前行,如果因为急切而破圌坏任务,那是最不可饶恕的,还请考虑清楚,为了任务,也为了自己!”

他拍了怕他的肩膀离去。

青年放下了资料,静静地待在房间里,斟酌看着时针走过两圈后,他如等待发号施令的运动员般,快速地放下资料向自己的上司请令而去。


“不需着急的,真相一直就在那里。”他抚圌摸圌着孩子的头。

“不,我只是想要趁我还能向前的时候抓紧一切机会向前,”孩子低下了头。“我害怕……”


“砰!”


“害怕我无法走完全程。”男孩也抬起头,湿圌润的眼眸对上他的眼。


记忆中的枪声响起,他匆忙地爬上楼顶时,发现自己的战友已经死去。他看见那个长发男人说着“处理叛徒”的话。他愤怒着,但是无可奈何。

明明只差一步!

他懊恼地捶地,直到拳头皆是伤口。

在无人可及的地方瘫软在地,然后又起来沉着地发信息“除我以外,其余皆被清理”。之后合上了手机,沉着地销毁证据。

他揉揉肩,只觉得身体倍感沉重,看着不停地大雨,他想,怕是要感冒了。


“安室先生能够理解那样的感受吗?”

他蹲下了身子,把孩童抱在怀里,听到他的闷声。

“能。”他郑重地回答。

“呵,我才不相信,骗子先生。”流泪的眼角带出一抹调笑。

他摸摸他的头:“被你识破了呢?”

“但偶尔被骗一次也挺好。”说着又把头埋在他怀里。

“我没有想到你会那么爱撒娇,果然还是小孩子。”他抱着他向前走,踏着月光与星辉。

“只是累了,今天很是费心神。”孩子辩解。

“无需解释,因为撒娇是孩子的特权呀。”他说。“能够撒娇是一件幸运的事儿。”

“安室先生,能够问你一个问题吗?”他的呼气靠近了他的耳朵。“今天的那番对话,关于你的老师。”


她教会了我如何保有足够的信仰,在任何的情况下坚持追逐真圌理性的答案。


“你的身上,有我厌恶的味道,波本。”妖圌娆性圌感的金发女子美丽的脸庞上露出了一丝厌恶。

“那可真是失礼,我可是每天都有做好清洁的呀。”

他成功地接受了新的任务,然后也成功取得了酒名代称。

“保持着神秘主义的男人,嗯?”

“貌似这一方面你没有资格说我吧。”他自信一笑,对上她审视的目光。

“啊啦,男人的神秘主义与女人的神秘主圌义可是不一样的呢?你想要什么呢?”她如水蛇般的腰贴近了他,诱惑而危险。“不如合作?”

而他只轻轻地后退一步,绅士地说道:“恕难从命。”

“你很有潜力,难道不想爬得更高?取代琴酒。”

“还请不要这么说了,琴酒可是我的上司之一呀,这会让我被人指责我不尊敬前辈的,如果别人知道了那就麻烦了,到那时为了澄清自己,恐怕要把你供出来了,就算你再怎么尊崇,这些话都不会好听吧。”他拍了拍自己衣襟上不存在的灰尘。

“虚伪的男人。”她挑了挑眉。

“彼此彼此,不过我是不拒绝合作的,但是要两者皆可接受的方式。”他理了理衣领


“为什么想要知道呢?”他摸了摸孩子的头,看着天空,也在思考。

“只是好奇。”他温顺地搂着他的脖子,与他一同仰望。“这附近比较偏僻,星星总是特别多。”

天空的星辰依旧在闪烁,在寂静的道路上,脚步声愈加响亮起来,这总能让他想起那个夜晚,她的师长牵着他的手行走的样子,还有那最后孤寂的身影,萧索万分,又仿佛自由至极。

“我每每看着星空,总是会想起梵高的那副《星空》,我总是在思考,他是如何画出这样的画的。”男孩思索。

“你是想要尝试看到那样的场景吗?”他问。

“不错,我很感兴趣。”他不加掩饰自己的兴趣。“他看到了当时的人们所无法看到的色彩,于是人们对他抱以异圌见,不被理解,但却超越了时代,他先一步的看到这个世界表现地另一种形态,便孜孜不倦,锲而不舍,直到灭亡。”

“我好奇他究竟看到了什么,值得他为之一生的追随。我好奇他究竟领会了什么,能够让他为天边的虚缈的坐标而献祭生命。我还好奇,他为什么能始终坚持自己的想法,认为自己是正确的,由此纵使是不堪、寥落,依旧坚持纯粹的艺术动人之美——《星空》是他内心最纯净的色彩。但他的作品并不为多数人所认可,直到很久以后,而他早已离开。”

“如果不是他弟弟的妻子,也许他的画作将永不被发现,他的生前遭受无数的非议,而死后却被人捧上无上的尊崇,所以到底什么是对的呢?我思考真相是否只有一个,这困扰了我。”

男孩低头沉思。

青年静静地听着,沉吟道:“有个消息或许你已经知道了,美国宇航局和欧洲航天局公布了一张哈勃太空望远镜拍摄的太空照片,并称“这幅太空摄影作品与梵高的名作《星夜》有‘异常相似’之处。”

男孩看向他。

“你瞧,艺术家的直觉总是让人难以置信。”青年笑道。

“他们不需要像理性主义者那样精密而苛求地踽踽而行。”男孩耷拉下脑袋。

“不,不尽然。”他拍了他的后背。


回忆中熟悉的身影又浮现在眼前了,她仰望着星辰,仿佛受起蛊惑而迷离,脚步独立而踉跄。


随着年岁渐长,这一幕总是出现在梦里,久久不能忘却。


她究竟看到了什么,能够让冷静自制的她踏着迷离的疯癫,受尽蛊惑前去?


同时他也一直在思考,这个身影带给了他什么?


他发现自己前半生短暂的时光里他一直在追随,一刻不停歇。


直到进入了黑暗组织,他在如此靠近她的地方找到了关于她的讯息,他终于得以稍稍止住了脚步,他看到贝尔摩德供给到的情报上,关于他的一栏里写着死亡。


那一刻,他的脑袋空白而茫然。


“我知道你有出众的情报网,与我共享一些情报,作为交换,我也可以与你一同分享一些信息。”他提议。

“我不需要。”女人干脆地拒绝。

“那还是算了吧。”他故作离去。

“不,我可以与你分享信息,并帮助你巩固自身的地位,为你提供一些帮助,但是相应的,你需要力所能及地为我做一件事。”她给出了她的提议。

“什么事?”他孤疑。

“那在你的能力范围之内,用你的势力,帮我保护两个人,这就是条件。”

“保护?真是难以想象的条件,那么他们是谁?”他疑惑了。

“你很快会遇到的,到时就知道了。”她故作神秘。

“果然是神秘主义者。那么我先拿取信息吧。”他答应了


然后他终于找到了,在既多年后再次看到熟悉身影的照片,然而她的一旁写着“死亡”。


他的手立刻握紧了纸张,他需要竭尽全力才能保持镇定,他依旧挂着微笑。


“这是怎么了?”女人问。

“不,只是好奇,这就是一代药品的开发者吗?”他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一丝颤抖

“哼,这个女人。”她的眼神瞬间凌厉起来,安室看到她毫不掩饰的厌恶。

“你似乎与她有过节,这可真让我感兴趣了。”他摆出兴致盎然的模样,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波本,你似乎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令人厌恶,不要触怒我,不然女人的生气可是很可怕的。”他似乎惹怒了她。

“那么她是真的已经被你挫骨扬飞了吗?”他接着询问。

“哼,谁知道呢?这些东西未必就是正确的呢?”

“这样说来,我还被你摆了一道不成?”

“只是没有说出,变为秘密而已,而这会让女性更有魅力。”她一撩她波浪的卷发。

“又是神秘主义。”他低下头,神色莫名。

“但你的神秘主义却让我厌恶,当然,她也是。”而她似乎没有发现,沉醉于过往的厌恶中,顺便点评她。

“而一个神秘主义者,就代表着不可确信。”他听着她的诉说,似乎想明白了什么,抬头蓦然一笑,看着资料呢喃。

“呵,呵呵……”

在贝尔摩德的惊愕下他甚至笑出了眼泪,瘫倒在地。

“我可不希望自己的合作者脑袋有问题。”她孤疑的打量,却在审慎着这样一个男人是否可靠,安室敢肯定,她或许已经在脑海中计算换搭档的可能了。

“谢了!”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接着起身。

“喂,解释一下!”她被他搞得一头雾水,激起相当大的好奇心。

“抱歉,我是神秘主义者。”他将食指置于唇上,狭促一笑。


“不,不尽然。”

安室看向怀中的孩童吗,轻轻地把他放下来,蹲下身子与他相视,双手放在小孩稚嫩的肩膀上。

“柯南,并不是因为梵高是正确的,而是历史证明了,梵高才是正确的,于是他得以在他逝世后享受无上的尊崇。”

“但一切的前提是,梵高始终不放弃的追随,在真正的答圌案到来之前,他纵使潦倒不堪,但从未放弃,甚至,我相信他依旧享受着绘画,就像你一样,你在每一次真相出来之前都用尽了一切认真地去探索。”

“在最终的答案出来之前,何不好好享受解谜的过程呢?”他反问。

孩子睁大了眼。

“你一直是这样的吧,小侦探。”他起身,重新拉过他的手走去。

黑夜像深深的旋涡,吸引着我,我感受着那细微的斗转星移,人间的沧海桑田。

“你有看过梵高的原作吗?”青年忽然询问。

“不,没有,还没有机会去看过。”孩童下意识地回答。

“如果有机会,去看看吧,去凑近他,细细地观摩,你会发现梵高的每一丝笔触都流畅精巧得让人难以置信,色彩的绘就与过渡仿佛神之巧手,这样一位在人们眼里疯狂的人,他绘制的理性与克制,对色彩高度异常的认知,技艺的精巧,远超常人。”

他对他说:“疯狂只是他的推动力罢了。”

孩童愣愣地看着他,仿佛被他的描绘所吸引,他抬起头,忽觉自己似乎从未理解这片星空。当他们进入一个更昏暗的街道时,群星更加闪烁,四周一片寂静,唯有风的和鸣,自身是无可遏止的渺小,让他不由自主地涌起一阵哀伤。

他讷讷地问青年:“安室先生,你看过吗?那副画。”

“看过。”他肯定地回答。

于是他轻声地讲述起来了,孩子安静地听。


不,我没有看过。


只是这并不妨碍我的理解。


他看着小孩希冀向往的眼神。


也许那副画,我早已知晓了。那个春夜里孤独挺拔的背影,那个夏夜里醉酒中扭曲的图画,那个秋夜迷蒙的夜雨,那个夜晚诡谲的交易与知情……


她之于我的意义是什么?这个问题曾经困扰了我许久,我总是不知道该如何诉说。


也许要比我想象的要大得多,也许比我认为的要小得多。但是我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就像这片亘古伊始的星空,用人类全部的辞藻都无法将其诠释,其中的道理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而每一个仰望星空的人都能从它身上得到启示。


一旁的街灯有些恍惚,空气也愈加沉寂,他牵着孩子的手仰望了天上的星辰。


唯一可确信的是,她保护了我。


他看着身旁的孩子,细细地聆听他提出的一些疑问。

 

一直都在保护着我,我在她的庇护下不断前行,然后来到了这里。


他看着他,孩子的眼神认真而锐利,冷静而沉郁,似孩子又不似孩子。


也许人们会认为她下了一个充满诱圌惑力的饵,引圌诱着我踏上危险的征途,但这绝不是事实的真圌相。


我从来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对于她,我为有这样的一位师长感到幸圌运与感激。


“我从来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天空似她眸眼


 “不论是事业、婚姻和家庭,我从来都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


音言犹在耳旁


“我斥之一生想要去探索,追逐着,渴望拓展人类的的生存边界,但是这就意味需要超越现有界限,终身与世俗的流言相伴而行。”


聆叮嘱记恰在左右


“但是我不后悔,因为我理解这终将是人类必经的路途。”

 “为了探索真圌理的可能,我义无反顾。为超过既定界限而掀起的喧闹总有一天会为拓展的边界而欢呼,这就是我的追求。”


“话说,安室先生,这回你没有骗我吧。”

在阿笠博士的门前,小小的身影最后确认性地问道。

“难道我看起来就那么不可信吗?”他扶额,但嘴角露圌出一丝微笑。

而孩子的神色依旧认真。

“那自然是……”这让他有些于心不忍了。

“不,算了。”却忽而让对面的孩子打断。

他看到对面的孩子扬起狡黠自信的微笑,蓝色的眸子里泛下辰星的碎片,璀璨而耀眼。


曾经在繁闹的警圌笛声中,手圌机声响。

“波本。”

她的声色与她的身形一样诡谲神秘。。

“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

“这足以使我好奇。”青年注视着那个在喧嚣中沉思的孩子。“相比于女孩,我更感兴趣于男孩”

“你可以试试。”她恰似漫不经心地回答。

“这在我的耳朵里就是警告的事实。”他关闭手圌机,收回对他的目光。


“会不会有魔法之水呢?”

他恰似天真的每一次询问,却是绝好的暗示。

而他亦配合着,配合着那位名为沉睡小五郎的侦探,一步步地诱使出正确的答案。

“你该回来了吧,事情不已经解决了吗。”贝尔摩德问道。

“怕是不行,我的兴趣全然被勾起来了。”他的脑海里呈现出男孩为了一个答案义无反顾的样子,甚至不惜,差点暴露些什么。

“你在想些什么?又是在要些什么呢?”

“想要做曾经一位故人给我做过的事情。”

“你最近的行为,就像是遇到了同类的狼,迫不及待地想要追逐和聚首。”她似有所言。

“我只是认为,小孩子的好奇心,是最值得保护的东西。何况,这在约定之内。”他直视前方。

“我并不确信,神秘主圌义的先生。”

“那正是我希望的。”他狭促地应答。


“安室先生。”他看到他蹑手蹑脚地走到他的耳旁,热切的呼气让他的耳朵要发痒。“安室先生,是那些家伙吗?”

他几乎已经抱着笃定的神态。

然后在他期待的眼神中,青年却扬起一抹恶质的微笑:“不是哦。”

成功看到孩子错愕的表情。


只是那个早晨他看到咖啡店的门被推开,初晨潮湿的空气趁机漫了进来,那个小小的身影踩着阳光,大踏步地走进来,他依旧扬着一抹笃定的微笑,在距离他一步之遥之处停下。

沉默了半晌,他释然地说:“骗子。”

他揶揄一笑:“可不想被你这么说。”


因为,你也是吧。


“因为不论任何的伪装,”他坚定的目光宛若能穿透了一切。“真圌相永远只有一个!”


在真圌相来临之前,不论它是好是坏,或喜或悲,或出人意料或平淡无常,请尽情享受追逐他的乐趣吧!

无需计较任何得失,只愿自己衷心无悔!

真圌理永远只有一个,人类追逐真理的历程是既傻气又高尚的历程,它注定孤独……


“你认为呢?安室先生。”他下了战书


……又注定有人与你成群结伍。


混杂的狼咧开了笑容,不加掩饰。

“理所应当,男孩。”


然后,


“好,”男孩伸了个懒腰。“那么回家去吧。”

他作势向隔壁走去。

“等等。”这让青年愣住了。“你不是说你要到阿笠博士家吗?”

“哦,那个呀,”他转过头。“骗你的。”

他调皮一笑,眼睛里满是得意。

“难道你要回去?”青年没好气地说。

“是回我家。”

他看向隔壁的宅子。

什么?

他孤疑地打量:“你不会是耍我的吧。”他想要探询。

“不,待到合适的时候,你会知道的。”他转过身,光明正大地看向青年。“一定会的。”

他保证。


“我们还会再见吗?”

“会的。”


孩童转身离去。


他看着男孩的背影,他脚踏着星辰的碎片,坚定而踏实。


然后,迎来历史性的轮回与上升。


他也转身,正在这时,一个电圌话响起:“你好,我是安室。”

“是安室先生,毛利先生的弟子吧,我是刚刚负责那起交通肇事案的警察,是这样的,似乎现在情况有变,所以想恳请你……”

“我知道了,我立刻过去。”他关掉手机,最后看了一眼身旁宅子气派的阁楼,转身离去。


心脏无可遏止地跳动着,奔跑直至气喘,热血沸腾起来了,到达现场,说出伪造的身份、名字、名头,依序抽丝剥茧,然后一步步地揭示真相。


围观的人们纷纷为此鼓掌惊叹,表达对他的赞赏。执圌法的警圌察也向他敬礼表示尊敬。


——在充满欺骗的旅途中,向真理而行。


繁灯之上,他骄傲地抬起头,了无星辰的都市天空,仿佛有一位贯以冷漠自圌制的女子为之自豪的微笑。


我看到你了,老师!


后记:

“你不是本打算要把真相告诉他的吗?”工藤宅内,冲矢昂疑惑地问道。“是什么让你改变了主意?小孩儿。”

“一次谈话,一次欺骗,让我思考或许应该转变对待安室先生的方式。”他站在窗边背着手,看着窗外的星空。

“需要重新确认吗?”男人的神色瞬间凝重起来,放下了报纸。

“不用。”他自信一笑,转过头对男人说:“他是同类,这一点不会改变的!”

“看来,”男人起身,走到他面前,笑了笑。“他对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温柔。”

“嗯?”他不明。

“不,只是本身FBI与日本公圌安本就有些利益冲突,这下子,又要多一项竞争事项了。”他无可奈何地摊开手呀。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看着挂着虚假人皮面具的男人保持住的一贯微笑,他真是得压抑住把面具撕开的冲动。

“说起来,我还没有听过你对他的评价,柯南。”他再次坐回座位上,端起了咖啡。

“能有什么好说的呢?”小孩背过身去,再次看着窗外的夜景,想起方才的散步,语气不自觉地多了几分缱绻:“一个骗子罢了!”

“噗嘶”

男孩连忙转过头,眨了眨他的眼睛:“赤井先生?”

他撕开了被弄湿的人皮面具,露出男子原本肃杀的面容,漫不经心地说:“没事,只是咖啡洒了。”

“哈?”

——END




作者有话说:


本文首发于绯色新论坛,写于活动之时,今再发于乐乎,这才是我的第一篇透柯向同人,《厌食》是第二篇。


同时此文完文之时曾给过一位我对此文风十分喜爱的一名作者 @眼镜章鱼Z 进行评价,虽然这位作者不写柯南同人,但是她对于笔下人物的情感描写细腻而具有萌感,有兴趣的人也可以去看看她的文章。我也感谢她在百忙的研究生备考圌中细细观看并认真评价我的文笔,对我评价颇高的同时也帮助我认识到了例如言语尚不够凝练,柯南的形象有轻微的OOC(为无法解谜而沮丧那里似乎与本身最初和平次对决那会儿表现出来的对生命的价值观有些不符合),细想确实如此,只是这个地方已经文章镶嵌的一部分了,只能下次再注意了。庆幸这一点问题无伤大雅。


正文总共28168字,接近三万字,若严格来算应划分为短篇小说,但是若四舍五入,该文也可被归类为中篇小说。


全文历时五天时间完成,当笔者敲完最后一个字后简直甚感疲倦。这是我第一篇完结的同人(有两篇都在写,非柯南同人),因为知晓时间的限制,所以也是挑战了一回自己,在不苟且的剧情设置上,但是仍然苦于文笔有限,没有百分百地更好描述这一切,而过长的篇幅也许会在阅读时给予读者模糊的观感,害怕读过之后却无人知所以,故最终决定做个作者有话说稍稍说明一下。

 

以下是之前的作者有话说:


(1)本文虽然为CP同人文,但其实该文是我对该CP的思考和诠释,所以感情非常少且含蓄。通过对原著中为安室所铭记的宫野爱莲娜老师的探佚,探索她对幼年安室乃至安室未来人生经历的影响,也许只有这样的老师才能让安室成年后多有铭记吧,同时从安室对她的回忆来看,也许进入黑暗组织进行卧底任务,与老师的有很大的关系。

(2)本文在此基础上进行塑造,暗合了安室目前批漏的一些人生经历,以及相关的性格,阳光温和但是内里却对自己答案有着异样的执着与肯定;比如安室非常善于搜集情报;比如贝尔摩德评价的神秘主义者;比如这样一位与柯南、赤井不相上下的年轻人明明在最靠近柯南的地方,为何会更多认为柯南这样一位很是异常的孩子仅仅是“孩子的好奇心”(貌似从最近来看,纵使发现柯南的不同寻常之处,但依旧把他当孩子居多);还有比如他对某些事情的急切等等。

(3)关于宫野爱莲娜老师的形象塑造,虽然这位女性在书中的出现寥寥无几,但正如福尔摩斯所说的“我们可以从父母知道孩子,也能从孩子了解父母”,针对这位女性,我们可以从灰原哀与宫野明美身上推断这位母亲与学者的性格和品性。阿笠博士曾经讲述他与宫野厚司的一面之缘,提及他和他的妻子都是为科学界驱逐的人,因为他们做了禁忌的实验,不为世人所容。从使柯南变小的药来看,推测为人体实验。


在此介绍一下世界上的人体实验,当今世界的人体试验往往伴随着许多对伦理世俗的争议,人体实验受到普遍的恐慌。但是人类是不可能绕过人体实验这个科技点的,科学拥有边界,但也可以说没有,因为人类对世界的认识是不断上升的,边界是在逐渐扩大。那些为历史留名的科学家几乎都是大胆无礼之徒,循规蹈矩者难以突破。


人类目前面临一个问题,即我们的身躯已经几万年没有变化(立足于基因的突变),基因趋于稳定的同时,也代表了凭借自然界竞争进行突破的可能性丧失了,所以其实我们现在的身躯仍然是原始人的身躯,而要想突破,恐怕需要人工手段,只是这是受到非议。


宫野夫妇如果涉及对这一方面的研究,是难以为世人所容,研究需要资金来源等,从明美和灰原推测,宫野夫妇是助纣为虐的大恶之人不太可能,更有可能是纯粹的学者。推测他们接受了黑暗组织的邀请,因为黑暗组织愿意支持他们实验的可能性更大。灰原曾经在书中对柯南大喊“我们所追求的不是那么肤浅的东西”,恐怕不只是让人变小,也不只是组织希望的让人长生不老,而是更高层次的存在。


当然,或许有人疑问,既如此那么就好好研究就是了,为什么灰原,以及作者隐隐暗示的宫野夫妇似乎是想要反抗组织才被处决的情况,既然决定踏过道德与世俗的边界进行研究,为什么还要反抗这些呢?书中灰原姐姐的死亡只是一个诱因,事实上可以看出灰原其实内心里并不认可组织,当唯一的亲人离去后,她决定逃亡。同样的,其实灰原对自己和父母研究的成果被用作作恶这一点十分清楚。科学家或许会为了真理而甘愿抛下一切前行,但不代表他们没有基本的人道主义价值观,居里夫人能够在第二祖国(法国)遭受炮火之际亲自率领着镭射仪器为战地士兵做手术,爱因斯坦在生命的弥留之际为为自己的研究而发明的核感到悔恨,同时烧毁了大量的研究手稿……他们确实是为了更高的追求,但请相信,人们能拥有更高的追求往往是源于对这个世界的热爱——我相信灰原与宫野夫妇也如此。


(4)安室与宫野爱莲娜的关系。

本文中,安室与宫野爱莲娜老师幼年相识,因原著漫画的那唯一一张与她有关的图片,我设定爱莲娜曾是安室所在学校的老师(虽然医院也未尝不可,但图片中的安室身上更多是擦伤,所以治疗的话我认为设定为男孩子争执打架后的情况更好),彼时爱莲娜作为有两个孩子的母亲,在小女儿志保出世后即离开了两个女儿。彼时安室过早的聪慧与过分的好奇使他与同龄人格格不入,也不为大人所了解,爱莲娜的出现意味着他寻找到了能够认可的人,能够交流的人,确切的说是师长。此时离开两个女儿的爱莲娜也将对女儿的思念移情于安室身上,与他亦师亦友。


爱莲娜的出现与教导使幼年时的安室肯定了对自我价值的坚持,对“对错”的执拗在被他人的肯定下影响了他后来的一生,在世俗人的眼里,他们着重的是利益,但是只有爱莲娜向他肯定了孩子气的“对错”是应当被重视与珍视的。


但另一方面,身为科学家的理性让她肯定这一价值理念,身为母亲的母性却会让她为孩子这样的成长担忧,所以她既担心又犹豫。于是我们也可以看到,在孩子问是否还能再与她相见时(彼时她即将踏入组织,很可能九死一生),她没有坚守科学家应有的理念,撒了谎,当然,这或许也是一种希冀吧。


(5)关于欺骗。

欺骗贯穿了整篇文章,欺骗既是在暗合安室目前的职业身份,也是暗合了本文探佚推导的人生。


其中安室与欺骗的关系,“谎言”在文中总共经历了三个阶段:


“谎言”带来的饮鸩止渴的抚圌慰与压抑(伤害阶段)——“谎言”基于保密要求而必要的维护(理解阶段)——“谎言”在执行任务中的利用与自我的保有(利用阶段)。


安室从最初他人面前的伪装,到保密守则下的保护,再到明了欺骗的含义,是披着欺骗的皮,但其实一直向真理而行。


从最初始宫野老师的那个善意的谎言就一直伴随着他,关于他知晓她死亡后和贝尔摩德交谈的那一段可能读者会比较难以理解,这里直白地说明一下吧,宫野老师一直是安室从小到大,仰望星空时追逐的一个坐标,她的死亡对他而言可想而知,但是因为贝尔摩德是神秘主义者,她提供的信息不可确信,所以宫野爱莲娜是否死亡就变得不确定了,而一直以来,宫野老师当年那个谎言所营造的作用其实就是“不可确知”,你知道的信息越少,谎言真伪就越难辨,也就越不可确信。当年她用这个安慰的话语推阻了那时的小孩子过来,她足够的保密与神秘,在吸引他长大后前去追逐的同时,乃至在生命的最后(可能),因神秘主义的存在,这一不可确知,依旧给当年的男孩安慰与希冀的可能。


正是因为明白了这一点,安室才会在最后感概,她保护了他,一直庇佑着他。


她得以让他勇敢地去踏上追逐真相的历程,在最后的结果到来之前能够遵从本心而行,更是让他学会坦然面对事实真相的到来,因为这是客观的,无法改变的,只要不后悔。


(6)关于安室与柯南。


本文是回忆与现时的谈话交替而行,本文中的柯南本身是想要找安室了解事情,同时为了之后的合作,有告诉他自身秘密的打算,或者也有说明苏格兰威士忌死亡真相的打算吧。然而在谈话为安室的过往所吸引,也引起对自身的一些思考。在本文的安排中,综合他变小的经历来说,一个意气风发的大男孩却被塞进了幼儿的驱壳里,是十分让人难以忍受。安室自始至终有爱莲娜老师作为他仰望星空的坐标点,驱使他前行。原著中几次柯南表达的对自己变小的无力,尤其是最初那段时期的迷惘和急躁,最后沉静了下来,但是一直的对抗到底何时是头?《贝克街的亡灵》里,我们看到,是父亲一直在指引他前进,但是从变小开始,他与自己的父亲就处于不同的维度中了,很难不会因此迷茫。


我是听着“真相只有一个”这句名言长大的。但我也曾经思考,柯南是否曾经对这句话有过疑惑呢?源于他对未来不确信的一些恐惧,过多的顾虑而乃至动摇自己的信念,于是我将我的思考融入本次文中。


在本文的塑造中,安室与柯南是极为相似的,恐怕安室也会惊讶于有如此优秀和类似自己曾经强烈好奇心的孩童,如同曾经爱莲娜对安室的移情,至今日,安室也移情于柯南,如同一个轮回那般。但又是与昔日有所不同的,柯南与幼年时期的安室相比,他拥有足够的能量与他们一同前行。他依旧把他当孩子,对他抱有呵护,但是又不只是当作孩子对待,而这与柯南变小的秘密又无关,这是一种十分微妙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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